南山诗
[唐代]
吾闻京城南，兹维群山囿(yòu)
。我听说京城的南面，是群山聚集的地方。
南山：即终南山，古称中南、地肺、太一、周南，指长安城南群山，秦岭山脉之一部。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去六百里。兹：此，指终南山。维：或作“惟”，语词。群山囿：谓群山。
东西两际海，巨细难悉究。
山的东西两头都延伸到海边，它的大小实在难于彻底了解清楚。
山经及地志，茫昧非受授。
即使是那些山经、地志的书籍记载，也都茫然而难作凭据。
团辞试提挈(qiè)
，挂一念万漏。我想遣辞造句来赋诗以勾勒出终南山的大纲，但又总是担心挂一漏万而说得不全面。
团辞：结撰文辞。提挈：提纲挈领。念：恐。
欲休谅不能，粗叙所经觏(gòu)
。想要不写又实在欲罢不忍，因此只有粗略地叙说一下我所历、所见的景像吧。
休：止，指停止写作。谅：信，实在。经觏：经行亲见。觏，同“遘”、“逅”，遇见。
尝升崇丘望，戢(jí)
戢见相凑。我曾登上高高的土丘向远处遥望，看到山峰像羊角一样聚集在一起。
戢戢：众峰聚集貌。相凑：相聚。
晴明出棱角，缕脉碎分绣。
天气晴朗明了的时候，只见到处出现了山峰的棱角，一缕缕的山脉像碎分在那里的锦绣。
蒸岚相澒(hòng)
洞，表里忽通透。山中的雾气弥漫无边，到处渗透而没有隔绝。
蒸岚：蒸腾的山气。岚，雾气。澒洞：弥漫无际貌。通透：显露。
无风自飘簸(bǒ)
，融液煦(xù)柔茂。虽然没有风吹，山气也到处飘洒，凝集在花草树木上成为融液而滋润着植物的成长。
簸：飘荡。簸，播扬。融液：雾气凝成的水。煦：阳光温暖。
横云时平凝，点点露数岫(xiù)
。云横山间，凝聚在一个平面上，那一点一点的山峰露出在云层之上。
平凝：平展而凝止不动。
天空浮脩(xiū)
眉，浓绿画新就。远山如在天空浮挂着的长眉，又浓又绿的色泽仿佛刚刚画上去。
脩眉：长眉。《西京杂记》卷二形容卓文君“眉色如望远山”，此“倒喻”为远山如眉。浓绿：指山上青绿色的草木。画新就：有如眉黛刚刚画好。
孤撑(chēng)
有巉(chán)绝，海浴褰(qiān)鹏噣(zhòu)。独立的高峰像天柱一样支撑在大地，仿佛是海中洗浴的大鹏鸟张开了嘴巴。
孤撑：孤峰独立。撑，同“撑”。巉绝：巉岩绝壁。巉，峻。海浴褰鹏噣：形容山如大鹏从海中出浴，张开其喙。褰，提起，举头貌。喝，鸟嘴。
春阳潜沮洳(rù)
，濯(zhuó)濯吐深秀。春天的阳光悄悄地照耀大地，万物焕发了生机而草木也纷纷吐秀萌芽。
沮洳：土地低湿处。濯濯：光明貌。
岩峦虽嵂(lǜ)
崒(zú)，软弱类含酎(zhòu)。高大的山势虽然高峻雄伟，但披上了绿色的植物就像是微醺的人一般绵软温润。
嵂崒：高峻貌。含酎：酒醉。酎，经过两次以上复酿的醇酒。
夏炎百木盛，荫郁增埋覆。
夏天的炎热中百木茂盛，浓郁的荫盖遮蔽了大地。
神灵日歊(xiāo)
歔(xū)，云气争结构。山中的神灵吁气呵云，那飞腾的云雾都纷纷地织造着世界。
歊歔：热气上升。结构：联结。
秋霜喜刻轹(lì)
，磔(zhé)卓立癯(qú)瘦。秋天的霜露喜欢欺凌自然，高山也因之而清癯独立。
刻轹：刻剥凌践。轹，敲打。磔卓：卓然挺立。磔，截裂肢体。癯瘦：形容瘦骨嶙峋的山峰。
参差相叠重，刚耿陵宇宙。
瘦削的山峰重叠参差，在清肃的气势中直冲云霄。
冬行虽幽墨，冰雪工琢镂。
冬天的景像虽然阴晦幽暗，而洁白的冰雪却将终南山琢镂得美丽无瑕。
新曦(xī)
照危峨，亿丈恒高袤(mào)。清晨的阳光照射着高大的山峰，仿佛山形的高大和纵长都有亿丈的距离。
高袤： 崇高广大。
明昏无停态，顷刻异状候。
终南山的晴明和昏晦没有一定之规，瞬息之间就会改变原来的气候。
西南雄太白，突起莫间簉(zào)
。西南角上太白山峰雄伟独立，突兀而起的姿态简直没有能与它搭配的高峰。
雄太白：雄峙着太白山。太白山是终南山峰之一，在陕西省武功县南，西连武功山，冬夏积雪，望之皓然，故称“太白”。莫间簉：没有相匹配的。间，近。簉，副贰。
藩都配德运，分宅占丁戊。
它作为都城的屏障与京师德运相配，占据的位置正好在秦岭之中帝都之南。
逍遥越坤位，诋讦(jié)
陷乾窦。山势逍遥越出了所处的坤位，仿佛要侵人西北的乾位。
坤位：指西南方。诋讦：谓凌暴。乾窦：乾位的地穴。乾指西北方，窦谓地穴。
空虚寒兢(jīng)
兢，风气较搜漱(shù)。山高而寒意凛冽，风声飕飕令人战傈。
空虚：天空。兢兢：本义为戒惧战栗，此处形容严寒。风气：指风。较搜漱：谓疾风：一阵阵更猛烈。搜漱，犹“飕飕”。
朱维方烧日，阴霰(xiàn)
纵腾糅(róu)。山广而南面正烈日高照，北面却已大雪纷飞。
朱维：南方，此指山南。烧日：日光如烧，赤日炎炎。阴霰：山背面的霰雪。阴，山北。霰，雪珠。纵腾糅：恣意腾飞。糅，纷杂。
昆明大池北，去觌(dí)
偶晴昼。我曾经到长安城中昆明池的北边观览，偶然一去，恰好正遇上晴天。
昆明大池：在长安西南，汉武帝时为习水战而凿，周围四十里，唐德宗时又加修浚，引交水、澧水入池。去觌：前去观看。觌，相见。偶晴昼：正好遇上晴天。
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ōu)
。联绵的山脉正好在我俯视的水面上，终南山的倒影正好都在清澈的水中浮现。
困清沤：谓山影映现池水中，影像被池岸所限，故曰“困”。清沤，干净的池水。沤，水泡。
微澜动水面，踊跃躁猱(náo)
狖(yòu)。水面上波光粼粼，可以看到仿佛有喧器的猿猴在跳跃。
躁：急。猱狖：猕猴和长尾猿。
惊呼惜破碎，仰喜呀不仆。
动荡的水面使我忍不住呼叫山形的破碎，但仰起头一看，却庆幸山还没有倒下来。
前寻径杜墅，坌(bèn)
蔽毕原陋。我向前寻路来到了杜陵，那里灰尘蔽空，使毕原的文王、武王嘉也显得很是卑陋。
径杜墅： 取路杜墅，欲由此登山。径，通“经”。杜墅即杜陵，在今西安市南，古昆明池东北，本周之杜柏国，汉宣帝陵在此，因号杜陵。坌蔽：尘埃遮掩。坌，灰尘。毕原：在今西安市西南，为咸阳附近渭水南的高地，以西周毕公高封于此得名，武王、周公及汉诸陵并在其上。陋：言其卑小不可见。
崎岖上轩昂，始得观览富。
沿着崎岖的山路逐渐走上高耸的终南山，这时候才大开眼界，而游目四顾都是美丽的风景。
行行将遂穷，岭陆烦互走。
走啊走的，似乎要走到尽头了，但高大的山形还在纷繁交错地向前挺进。
勃然思坼(chè)
裂，拥掩难恕宥。有时山形忽然像河岸一样开裂，那拥塞在一起的错误是难以宽恕的。
勃然：忽然。思坼裂：希望山岭间裂开一条通道。坼裂，裂缝。拥掩：壅蔽，阻塞，指山势阻碍。恕宥：宽恕。
巨灵与夸蛾，远贾(gǔ)
期必售。传说中的山神巨灵和夸蛾，他们的神力可以为所欲为。
巨灵：古代神话中擘开华山的河神。夸蛾：传说中的大力神。远贾：远来推销。
还疑造物意，固护蓄精祐。
但我怀疑老天的意思，是要精心专一地积蓄着力量护佑这片山形。
力虽能排斡，雷电怯呵诟。
力量虽然能把山推转开去，却怕遭到雷电的轰击。
攀缘脱手足，蹭蹬抵积甃(zhòu)
。想要樊缘而上，却因陆峭而无法安置手脚，只好失道而走进山谷之中。
蹭蹬：困顿失路。抵积甃：掉到如深井的谷底。甃，井壁。
茫如试矫首，堛(bì)
塞生怐(mào)诟。茫然地从山谷中抬首而望，四面迫促使人愚惑难解。
茫如：茫然。矫首：抬头。堛塞：土块堵塞。墙，土块。怐诟：怨愁的样子。威容： 端庄的仪容。萧爽：潇洒。
威容丧萧爽，近新迷远旧。
身处逼塞的山路中，也失去了潇洒爽然的仪态，在近处找到了新路，却在远处迷失了来路。
拘官计日用，欲进不可又。
因为拘于官守的职责，而有时间的限制，所以虽然找到了新路上山也无法再往前进。
因缘窥其湫(qiū)
，凝湛閟(bì)阴兽。乘便去看山中的湫潭，湫水清湛，里面隐卧着蛟龙。
因缘：顺道。湫： 深潭，此指南山炭谷湫，韩愈有《题炭谷湫祠》诗。凝湛： 谓深水如凝。閟阴兽：谓禁闭水中蛟。閟，潜藏，关闭。
鱼虾可俯掇，神物安敢寇。
水中的鱼虾俯身可得，而神灵的异兽又有谁敢去侵犯？
林柯有脱叶，欲堕(duò)
鸟惊救。树林中偶然有落叶飘零，将要堕地时忽有鸟儿掠过救起。
林柯： 树枝。
争衔弯环飞，投弃急哺鷇(kòu)
。它衔起落叶回翔而起，然后又急急地抛弃而去哺食出壳的雏鸟。
弯环：犹言回旋，作弧线飞行，此状鸟之盘旋。哺鷇：母鸟喂幼鸟。鷇，雏鸟，待母哺食的幼鸟。
旋归道回睨(nì)
，达枿(niè)壮复奏。在我回归的道路中曾回顾山中，那高大的山峰依旧还在面前。
旋归：返回。回睨：回头看。睨，斜视。达枿：指林木凸出枝丫的样子。枿，同“蘖”，树木重发新生的枝条。壮复奏：茁壮而又繁密。奏，通“凑”，聚集。
吁嗟信奇怪，峙质能化贸。
啊呀！真奇怪，那稳固的山形竟然能不断地变化万千。
前年遭谴谪，探历得邂逅。
前年我遭到贬谪，在南去的路途中又与终南山不期而遇。
初从蓝田入，顾眄(miàn)
劳颈脰(dòu)。开始是从蓝田进人山中，山势之高，使人顾盼之间颈疫头疼。
蓝田：蓝田山，在今陕西省蓝田县东，为骊山之南阜，山南有蓝田关，唐时此为自长安南下襄阳的通道。顾眄：左顾右盼。还视为顾，邪视为眄。脰：颈项。
时天晦大雪，泪目苦蒙瞀(mào)
。这时正好遇上了阴晦的天气而大雪纷飞，我流泪的眼睛正苦于朦胧不清。
晦：阴晦。蒙瞀：眼睛看不清楚的样子。瞀，眼睛昏花。
峻涂拖长冰，直上若悬溜。
险峻的路途拖着冰冻，从上而下冰如溜滑而下。
褰(qiān)
衣步推马，颠蹶(jué)退且复。我挽起了衣服，一步步推着马前行进进退退困难地向前走着。
褰衣：拉起衣襟。步：步行。颠蹶：跌倒。倒仆日颠，失足日蹶。
苍黄忘遐睎(xī)
，所瞩镵(chán)左右。行色苍皇急促，而忘了向远处浏览，眼睛所关心的，也只是前后左右的路途。
苍黄：同“仓皇”，急迫匆忙。遐睎：远望。
杉篁(huáng)
咤蒲苏，杲(gǎo)耀攒(cuán)介胄(zhòu)。路旁的杉树和竹篁矜夸着各自长矛一般的月亮，那些光亮集中起来如甲胄一般糶眼。
杉篁：杉树与篁竹。篁，竹的通称。咤蒲苏：夸耀其生长繁茂。咤，通“诧”，夸耀。蒲苏，犹“扶疏"，繁茂分披貌。杲耀：辉耀。杲，光明。攒介胄：谓杉竹披上冰雪如攒集的甲胄。介，通“甲”，铠甲。
专心忆平道，脱险逾避臭。
那时候只顾专心致志地想着赶快走上平坦的山路，能够脱离险境比避开恶臭还来得急迫。
昨来逢清霁(jì)
，宿愿忻(xīn)始副。昨天恰好遇到了一个清明霁和的天气，游历终南山的宿愿才得以实现。
清霁：雨过云散的晴朗天气。忻始副：心喜游山的夙愿方能达成。忻，通“欣”。始副，始实现。
峥嵘跻(jī)
冢()顶，倏闪杂鼯(wú)鼬(yòu)。我登上了峥嵘的山顶，脚边不时地倏忽闪过跑跳的鼯鼬。
峥嵘：高峻貌。跻冢顶：登上山顶。跻，登上。倏闪：忽然闪现。杂鼯鼬：交杂有飞鼠和鼬鼠。鼯，飞鼠。鼬，又名胜，俗称黄鼠狼。
前低划开阔，烂漫堆众皱。
山前低下的开阔之处豁然开朗，远远分散地堆积着，像褶皱的波纹。
或连若相从；或蹙(cù)
若相斗；有的山互相连接，如同人与人一个个跟随着。有的山迫促聚集在一起，如同人与人在互相搏斗。
蹙：接近。
或妥若弭伏；或竦(sǒng)
若惊雊(gòu)；有的山静止着像低首俯伏，有的山竦立像受惊的山鸡。
妥：安稳。弭伏：驯顺地趴下。竦：通“悚”，惊惧。惊雊：被惊吓到的野鸡。
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辏；
有的山分散着如同瓦解了一般，有的山集汇像车轮中辐条集中的毅一样。
或翩若船游；或决若马骤；
有的山翩而行像摇荡着的游船，有的山急迫匆促，像马在奔跑。
或背若相恶；或向若相佑；
有的山相背像互相讨厌对方一样 ，有的山相向又像互相辅助一样。
或乱若抽笋；或嵲(niè)
若炷(zhù)灸；有的山丛杂乱生像春笋冒出，有的山高耸挺立像炷灸燃烧。
嵲：突兀特立貌。炷灸：点燃的艾卷，可以治病。炷，点燃。灸，灸艾。
或错若绘画；或缭若篆籀；
有的山交错缤纷，像画的图一样，有的山围绕在一起，如同写的篆籀字体。
或罗若星离；或蓊(wěng)
若云逗；有的山罗列着难以计数，像天上的星星，有的山聚集在一起，像云彩片片浮在空中。
离：众多。 蓊：聚集。云逗：云彩停驻凝滞。
或浮若波涛；或碎若锄耨(nòu)
；有的山浮在远处如同波浪翻滚，有的山碎裂像经过锄耨的田地。
锄耨：耕田锄草。
或如贲育伦，赌胜勇前购；
有的山像古代的大力士孟贲和夏育之流，只要有了为赌胜败而设的奖赏，就勇往直前了。
先强势已出，后钝嗔浢(dòu)
譳(ròu)；跑在前边的一个劲儿向前跑，跑在后面的似乎要发怒却又说不出话来。
钝：鲁钝。嗔浢譳：谓嗔怒不能言。浢譳，言语迟钝。
或如帝王尊，丛集朝贱幼，
有的山又像帝王一样尊严耸立，山下其他丛集的小山就像朝觐的贱幼大小官员。
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
帝王所看到的即使是自己的亲戚，也不因此而特别狎亵亲昵，即使是远房的子侄也不因此而不理不睬。
或如临食案，肴核纷饤(dìng)
饾(dòu)；有的山像进食时的木盘，各种各样的食品堆积纷陈。
肴核：肴核分指肉、果类食品。饤饾：谓食品纷杂堆积。饤饾，食品堆积。
又如游九原，坟墓包椁(guǒ)
柩(jiù)；有的山像士大夫的九原坟地，坟墓当中是死者的棺椁。
九原：墓地。本为地名，在绛州（今山西省新绛县），为春秋晋国卿大夫埋葬处。椁柩：棺材。椁谓外棺，柩谓敛尸之棺。
或纍(léi)
若盆甖(yīng)；或揭若登豆；有的山重叠着像盆器累积，有的山分立着像登豆并列。
盆甖：盆，古酒器。甖，小口大腹的陶瓶。揭： 高耸。登豆：古代盛食物的器皿，亦用于祭祀。木制的称为豆，瓦制的称为登。
或覆若曝鳖(biē)
；或颓若寝兽；有的山覆盖地上像曝晒的鳖壳，有的山寝卧像睡着了的野兽。
曝鳖：鱼鳖晒背。颓：仰面向上。
或蛇若藏龙；或翼若搏鹫(jiù)
；有的山蜿蜓而行像藏龙宛曲，有的山张开翅膀像猛鹫捕食。
翼：振翼，飞翔。搏鹫：拼搏的鹫鹰。
或齐若友朋；或随若先后；
有的山整齐排列，像朋友聚会，有的山前后相随，像先后站立的人。
或迸若流落；或顾若宿留；
有的山进发像泉水落下，有的山回顾像等待后继。
或戾若仇雠(chóu)
；或密若婚媾(gòu)；有的山暴戾乖张，好像仇人相见，有的山亲密温柔，像结为姻好的夫妻。
或俨(yǎn)
若峨冠；或翻若舞袖；有的山庄严像绅土戴着的高冠，有的山翻转像舞女的长袖。
俨：庄重貌。峨冠：高的礼帽。
或屹若战阵；或围若蒐(sōu)
狩；有的山屹然不动像摆在沙场的战阵，有的山四周相围像在狩猎。
围：包围。蒐狩：打猎。
或靡然东注；或偃(yǎn)
然北首；有的山像倒下一样向东趋走，有的山也像倒下一样却向北趋走。
靡然： 倾倒貌。东注：东流，状山势东向。偃然：倒卧貌。北首：北向。
或如火熺(xī)
焰；或若气饙(fēn)馏；有的山像火一样放出光芒 ，有的山像雾气一样蒸腾直上。
熺焰：熺，同“熹”，火焰光亮。饙馏：一蒸曰饙，二蒸曰馏。
或行而不辍(chuò)
；或遗而不收；有的山像行走匆匆而不停留，有的山像遗失了什么一样却不去捡拾。
或斜而不倚；或弛而不彀(gòu)
；有的山像斜倾而没有倚靠一样，有的山像弯弓松驰而不张开。
弛： 射箭。不彀：不拉满弓弩。
或赤若秃鬝(qiān)
；或熏若柴槱(yǒu)；有的山光秃秃地像脱落了头发，有的山又像被火烧过一样。
赤：空无。鬝：鬓发脱落貌。柴槱；积柴烧火。槱，聚集木柴以备燃烧。
或如龟坼兆；或若卦分繇(zhòu)
；有的山像龟甲坼裂显出的征兆，有的山像卜卦分出的卦交。
坼兆：古代灼龟卜筮，烧裂纹理以验吉凶。卦分繇：《周易》每卦有卦辞叫作繇，每卦分六爻，故曰“分繇”。
或前横若剥；或后断若姤(gòu)
；有的山像剥卦一样山形前横，有的山像姤）卦一样山形后断。
前横若剥：形容山形像《易》的剥卦卦象，坤下艮上，上有一阳，作重，故曰“前横”。 后断若姤：形容山形像《易》的始卦卦象，巽下乾上，下有一阴，作拿，故曰“后姤”。
延延离又属，夬(guài)
夬叛还遘；有的山看上去很长，中间断离又重新连上，有的山刚毅地背叛过去，可不久又相遇在一起。
延延：绵长貌。离又属：分离又连接。属，接续，连接。 夬夬：刚决貌。叛还遘：离开又遇合。遘，遭遇，相遇。
喁喁鱼闯萍；落落月经宿，
有的山像浮鱼喁喁细语地闯入萍中，有的山大小疏落像月亮行经二十八宿一样。
訚(yán)
訚树墙垣；巘(yǎn)巘架库厩；有的山高大像建筑得高墙，有的山高大像库房和马厩。
訚訚：同“言言”，高大貌。 巘巘：崇高宽广貌。库厩：仓库和牲口棚。
参参削剑戟；焕焕衔莹琇；
有的山细长得像剑戟一般，有的山光彩照人像衔着美玉。
敷敷花披萼；闟(xì)
闟屋摧霤(liù)；有的山四面铺陈像花萼满枝，有的山下投像快倒下来的屋檐。
敷敷：花开貌。披萼：挂满枝萼。闟闟：物坠地声。屋摧霤：屋檐水落地。霤，屋檐上流下来的水。兀兀：不安貌。狂以狃：狂乱而又骄横。狃，兽以足蹂地，这里是性骄横的意思。
悠悠舒而安；兀兀狂以狃；
有的山悠然舒畅而安居，有的山兀然狂奔如走兽。
超超出犹奔；蠢蠢骇不懋(mào)
。有的山跳跃而出就像仍在奔跑，有的山蠢蠢欲动但又像不肯勉力向前一样。
超超：奔跳貌。骇不懋：起动而不勉力。
大哉立天地，经纪肖营腠(còu)
。壮观的终南山啊，立于天地之间，安排得像人体的生理结构一样协调。
经纪：经营料理，使天地事物条理有序。营腠：营卫腠理。营卫，同“荣卫”，中医学上指经络血气。腠理，皮下肌肉组织的空隙、皮肤的纹路。
厥初孰天张，僶(mǐn)
俛(fǔ)谁劝侑？不知当初是谁开创了这座山脉？又是谁在劝勉着一直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僶俛：努力。劝侑：规劝。
创兹朴而巧，戮力忍劳疚。
创造这样大而巧的山，需要多大的团结和忍受多大的劳苦？
得非施斧斤？无乃假诅呪？
开辟者用的是斧斤呢？还是要凭借诅咒的力量来成就？
鸿荒竟无传，功大莫酬僦(jiù)
。鸿荒时代的开创历史竟然没有流传下来，但那伟大的功绩是不能用物来计算报酬的。
鸿荒：太古蛮荒之世，混沌初开之时。酬僦：酬其功值。僦，租赁、雇佣之费。
尝闻于祠官，芬苾(bì)
降歆(xīn)齅(xiù)。我曾经听说终南山庙的庙祝，在祭祀前都会让神先享用祭品的香气。
祠官：指终南山庙的庙祝。芬苾：形容祭品的芳香。苾，香气。降歆齅：谓神灵降临接受祭祀。歆，享，食。齅，用鼻闻味，指祭祀前神先享用祭品的香气。
斐然作歌诗，惟用赞报酭(yòu)
。作出有文采的歌颂诗词，赞美报谢神明之功。
斐然：形容文章有文采。赞报酭：谓赞助报谢神明之功。报酭，报谢。酭，通“侑”，酬答。
小提示：韩愈《南山诗》的翻译及注释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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